皇上心烦意乱时,都会来荣夫人这里大醉一场,酒后吐真言,胡言乱语之际便泄露了不少隐秘事,酒醒过后,皇上却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仿佛倾诉以后压力便减轻,有了第一次,便有了无数次。
荣夫人刚开始时还担心知道太多 ,会危及性命,但是后来想明白自己孑然一身,生死又掌握在别人手中,什么也不想管了。
“我被金屋藏娇,便是笼里的金丝雀。”
牢门被打开,刚才起来的侍卫又端了一个果盘还有糕点,“夫人尝尝。”
“你难道不怀疑我吗?毕竟我之前被皇后下过毒,可能心中怀有怨恨,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怪……”叶长歌有些不相信荣夫人对她的信任,面前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乎,但是又了解一切,这样的矛盾,却让她有些看不透荣夫人。
“谋害皇上也是不足为怪?”荣夫人拿起一瓣橘子,果子汁水丰盈,轻轻一咬,飘香的橘子味儿散在牢房之中。
确实,除非有家仇国恨,谁会想不开去动一朝天子。
荣夫人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汁水,倒像是身在局中人一般, 替叶长歌开始分析起来。
“你身上的毒是从哪搜出来的?”
“是额饰中 ,原本应该是我夫君堂妹的东西。”叶长歌再次回忆时 ,当时确实没有察觉到卫青青笑容有异样。
“那便是了,应该是皇后收买了她。”荣夫人对这一招屡见不鲜,她所知藏毒的地方可多了去,
之前被诬告,还是从她的护甲中抠出残留的毒药,差点就被冠以弑君之罪。
两人不知不觉便交谈起来,天南地北的聊着,一方面打发的时间,也是在交流的过程中,叶长歌越发觉得,皇后此人包括她背后的势力,远比她想象的那难以对付,有这样的阻力存在,叶家翻案,难上加难。
此刻宫宴,因为叶长歌被拿下,朝臣及家眷看了热闹,在太医诊治后,便纷纷退下。
卫炎景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,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
景夫人看着心痛,此事尚未落定,她现在表现出对
叶长歌一点点关心,都可能会成为日后被弹劾的把柄,她现在只是想让儿子脱身,“走吧,此事与你无关,你只要置身事外就好,回府以后,我和家中族老商量商量,你赶快休妻……”
血月也跪在一边 ,听到老夫人这样,“本就不是夫人的错,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陷害……”
“贱人!哪有你说话的地方?”景夫人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出口,扬起手便要扇血月。
只是手在半空中被拦截住,卫炎景站起身来抓住了景夫人的手腕,面色极差,“小桃在哪里?”
景夫人愣住了,“你在说什么?”
“夫人被指控时,小桃就偷偷跑出去了,听夫人的安排,似乎是去找三皇子了。”血月知道这话是在问她,连忙答道,她现在对待景夫人的威胁,已经全然不怕了,虽然一身的疤痕都是老妇人给予的,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真主子,她只用听命于卫炎景和夫人就好。
“三皇子……”卫炎景手上用了些力气,“遇到危险,她第一时间想着去找三皇子……”他是有多没用啊。
“那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,厮……”景夫人手上吃痛,想要说服卫炎景,却被松开。
“母亲先回府,我是不会休妻的。”卫炎景踉踉跄跄的走回原位,又跪了下来。
景夫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,指着卫炎景,“好!你这般执迷不悟,迟早有一天!卫家会被你毁了。”
但是她从未想过,若不是她之前主动找到皇后 ,让皇后找出错漏之处,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些的事情?
但是现在指责已经毫无意义了,卫炎景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皇上,倘若皇上没事 ,这件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,出了一点点差错,叶长歌必死无疑。
小桃一路跌跌撞撞,想到当时混乱之时,小姐拉着她的手,让她出去找三皇子,但是后宫这般大,他根本找不到三皇子的处所。
上天怜悯,在她急的快要哭出来时,撞到了一个身影 ,抬起头泪眼朦胧之间,她认出了三皇子,连忙跪在他脚边。
清扬本就不喜欢宫宴,一有这样的事情,就会假装生病,这次只是听说叶长歌回来,算算时间,宫宴已经结束了,便收拾了一番,想着能够偶遇,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先她一步,“你主子这是……”
“求三皇子快救救我家小姐……她被人诬陷,扣上了谋害皇上罪名……”
清扬感到心猛然一跳,“父皇怎么了?”
此刻一旁疾步走来一位太医,正满头大汗的往太医院的方向,刚用袖袍擦擦汗水,突然被人拦下 ,“三皇子……”
“我父皇怎么样了?”小桃不清楚情况,他只得拦下太医。
“三皇子放心,皇上只服下了一点点,我回去熬些汤药,修养几日便好了。”此事事关重大,太医便谨慎的答到,“那次饭食里面加了断肠草,所幸发现的及时,现在凶手已经被抓到牢里了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谁被抓到牢里了?”小桃听到这话,立刻站起,和清扬一样,一把抓住太医的衣袖。
面对两人的灼灼目光,太医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,“就是卫家的那个……叶长歌……”
这样的回复,让小桃一时间六神无主,跌坐在地上,她终究是晚了一步,倘若能早些把三皇子带去,小姐也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,这样想着,小桃拍了拍脸 ,突然振奋精神,对着清扬便跪了下去,现在这可是唯一的救命稻草,“三皇子……”
太医可不想卷入是非之中,看两人放开了他,连忙背上药箱跑走。
“你先起来,这件事情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的。”清扬将小桃拉起来,让她先冷静下来,“把你进宫到现在所见的一切,一五一十的告诉我,只要落下一个细节。”
三百四十六章 各怀心事
皇上中毒的事情慢慢传开,这是关系到举国上下的要事,一时间宫中戒备森严,外臣不得进宫,每日的早朝取消,而众朝臣都坠坠不安的在家中等候,担心的皇上的安危,也担心着自身的前途,因为皇上正值壮年,立储之事还未提上日程,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。
皇上昏迷了多久,卫炎景就在殿上跪了多久,皇后差人来赶他,却无济于事,最后只得放任。
血月被留在宫中照顾卫炎景,这一日,她从御膳房中取了膳食,来到少爷身边,“少爷,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,你好歹去休息一下,沈太医刚才递来消息,皇上身子已经无大碍,只是现在还昏迷着。”
卫炎景跪在原处,沉默不应。
血月只好叹了口气,好在他还是保留一丝理智,每日都有进食,她将食物在卫炎景面前摆好,期间也得到了小桃的消息,将经过一字一句的转述给少爷,“小桃现在已经找到了三皇子,正研制之前皇后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调查着,马上就应该有结果了。”
卫炎景身子动了动,像是松弛了下来,“好。”声音干哑低沉,这几日他跪在原处,总是时不时的回想起叶长歌在临走之前,眼中的绝望。
“少爷放心,夫人与此事无关,一定可以真相大白的。”血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,只能相信一切都能够化险为夷。
皇上的寝宫,太医进进出出,绕是这样,也没有消息传出,既然皇上身体无碍,但皇后此时将消息压下,恐怕是另有打算。
卫炎景也是担心中间会出纰漏,皇后此人阴狠毒辣,设计陷害叶长歌,可如今将皇上的性命也算进去了,倘若之后被人告发,也难逃其咎,压下消息,不过是在想后续的计谋该如何施展。
但也多亏了叶长歌及时给皇上服下百毒丸,暂时抑制住了毒性,才给了太医后期治疗的机会,但此刻在大牢的她无法论功行赏,反而便宜了皇后,据说成日衣不解带,在病榻之前照料,皇上身体有所起色,现在全归功于皇后。
而此刻大牢之中,与中毒一案密切相关的两个人,此刻正研究着纸牌。
“你这个东西倒是有好玩的紧。”荣夫人看着上面奇奇怪怪的符号,回忆起叶长歌之前说的游戏规则,将自己手上的牌理了理,“只是我们两个人怎么玩啊?”
叶长歌原先还万分纠结如何化解危局,但是可能身旁的人影响到她,荣夫人似乎料定此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,在牢房中将小日子过得滋润,成日里品茶看书。
每日虽说不上大鱼大肉,但是都是从御膳房中走出的膳食,味道也不会太差,叶长歌也沾了光,每每看到点头哈腰进来送饭的侍卫,一时间有些感慨不过短短几日,她竟看开了一些,现在她在大牢之中,什么也做不了,与其不断的复盘之前发生的事情,倒不如先放宽心,给自己放个小假。
只有靠墙的立柜上的那些戏本子可供消遣,叶长歌短短一日便翻光了所有内容,看到有几张空白的宣纸,便有了想法,将一整张宣纸裁出,做了纸牌。
荣夫人毕竟是这里的常客,翻看这些戏本,也不过是回忆,看到叶长歌煞有其事的忙活,便凑上前来,两人通力合作,不过片刻一副纸牌便做出来。
讲解规则又花费了一些时间,等到两人跃跃欲试想要玩时,才发觉人不够。
“不然……”
叶长歌听到门口有动静,那侍卫端着食盒,看着两位贵人盯着自己,一时间有些忐忑,咽了咽口水,“这是怎么了?”
现在的局面就是,四个人围坐在桌前,可能在讲解方面,荣夫人没有那么多的耐心,全部要倚仗叶长歌翻来覆去的说 ,说的口干舌燥 ,猛灌了一口茶水,“你们现在明白了吗?”
“明白了。”
在大牢之中玩斗地主,这是叶长歌从未想到过的,等到手中的牌出完,如释重负地抱住小臂,“我赢了,拿钱来。”
荣夫人皱了皱眉头,“赌钱?”
想一想这个时机也不太对,两人都身无分文,总不能坑侍卫的钱吧。
“那就贴白条吧。”叶长歌裁出几张白条,毫不留情的往那三人脸上贴,“输一轮就贴一条 ,这样总行了吧?”
可能是脸上的白条,让输了的三个人燃起了胜负欲 ,一时间战局更加焦灼,下一轮,叶长歌又不出所料的出完手中所有的牌,无奈的摇了摇头,“来来来。”
荣夫人有些泄气,将脸凑了过去,照这个趋势下去,不过多久,她满脸都要被贴条了。
牢中的时间太好打发了,不过玩了几局,外面的天色变暗了下来,叶长歌将牌理好,看了看外面投射进来的月光,内心当时叹了口气,好歹是有这么一扇窗 ,能让她感受到时间的流动,“娘娘。”
“你先别说话。”荣夫人艰难的将脸上的贴条撕下,等到容颜再次显现以后,才长呼一口气,“明日我要跟你再战,就不相信我不能赢你一局。”
叶长歌原本还伤感的心情,倒是被她逗笑,“娘娘是洒脱之人。”
“洒脱?”荣夫人笑一笑,“只是不想把日子过得太明白罢了。”
听着两位贵人是要谈心的样子,那两个陪玩的侍卫只得由着贴条粘在脸上,立刻起身告辞。
“你现在且放宽心,皇上中毒恐怕不在皇后的计划之内,现在最着急的,恐怕是皇后了。”荣夫人想到在殿前与皇后对视之时,无意间窥察到对方的慌乱,“断肠草真的会让人死吗?”
“我给皇上服下了百毒丹,应该不会。”叶长歌听不出荣夫人话语中的情绪,“夫人恨皇上吗?”
“我恨他做什么?”荣夫人笑了,“我现在谁也不恨,只是死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郎,他死前,我原想追随而去的,只是后来被拦住了。”